中国人寿蔡希良:险资创新投资的“权衡之策”

科技创新的源头,始于实验室。

科研人员在实验室中频繁接触危险化学品与高压高电设备,安全风险持续存在,而由于风险点多、情况复杂、责任界定模糊,保险公司长期难以提供有效保障。

这一痛点,如今有了新解法。

近期,天津大学化工学院为17间实验室,续保了中国人寿(601628.SH/2628.HK)旗下财险天津分公司的“实验室一切险”。据天津金融监管局数据,自推出至今年4月,该产品已累计为当地46间(次)实验室提供1.14亿元风险保障。

一位长期研究科技保险的业内专家表示,“实验室一切险”在风险分散和责任认定上的创新,为保险介入科研场景提供了范本;但同时他也指出,由于科研实验风险异质性较强,其标准化与复制化推广仍需更长时间探索。

这一案例,只是中国人寿近两年探索科技金融的缩影。

作为保险巨头,国寿正通过多种模式,尝试打通保险资金与科技创新的结合点,而背后主导者正是2022年出任中国人寿董事长的蔡希良

在2025陆家嘴论坛上,蔡希良明确表示,公司将依托保险投资银行综合金融优势,统筹运用股权债权保险等工具,为科技型企业提供全生命周期、全方位金融服务,积极探索构建科技金融国寿服务生态。

他提出探索“政府基金+险资接力”的投资模式:在“从0到1”阶段由政府基金引导,在产业进入成长阶段时由险资接棒,实现“从1到100”的扩展,如火箭助推器般推动新兴产业发展。

中国人寿在2023年以S份额方式受让上海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股权,又在2024年再次以S份额方式投资北京市科技创新基金,都是这种模式的实践落地。

蔡希良的履历,横跨学界、实业和金融业。早年留校任教于上海财经大学,三十多岁便担任财务金融学院副院长。

2001年12月,专业从事基础设施投资业务的中信华东(集团)(后更名为中信兴业投资集团)成立,蔡希良出任总经理,由此从学界进入实业界。

有接近蔡希良的中信人士表示,蔡希良是技术干部,做事踏实,为人低调。

中信近20年的历练,让他熟悉了大型央企的实业投资逻辑。

期间,他曾兼任中信大榭开发公司总经理,主导实施荣毅仁曾提出的宁波大榭岛开发构想。

2012年起,他带领中信兴业投资集团,由单一实业投资拓展至新产业培育平台,并在2016年升任中信集团副总经理,兼任中信股份(0267.HK)副总经理,正式进入中信集团核心管理层。

四年后,54岁的蔡希良第二次“跨界”。

此前,蔡希良与保险业有过短暂的交集,曾任上海东大保险经纪公司副总经理。2020年,蔡希良出任政策性保险国企——中国信保党委副书记,此后又接任副董事长、总经理。

在中信20年的实业投资经验,让蔡希良对中国实体产业和政商环境有了深刻的认识。而在中国信保担任“二把手”的经历,使得他对保险行业如何支持实体经济发展,有了新的理解。

2022年4月,蔡希良加盟中国人寿,接替已退休的袁长清任党委副书记,后出任副董事长、总经理。兼任国寿资管和国寿财险董事长,并在2023年底升任集团董事长。

彼时的中国人寿,正经历“震荡期”。前任董事长王滨落马,公司亟需重塑方向。蔡希良与董事长白涛的新领导班子提出的思路,是让保险更紧密地拥抱实体产业,尤其是科技创新。

蔡希良掌管的资管和财险业务,成为这一战略的执行抓手。

在投资端,中国人寿率先在保险业内尝试“接力投资”模式。

2023年,国寿资管发起设立“中国人寿—沪发1号股权投资计划”,投入118亿元,以S份额方式受让上海集成电路产业基金的股权,间接成为十余家半导体企业的股东,完成了保险业首单S基金投资。

2024年,国寿资管再次以50亿元入股北京市科技创新基金,覆盖超过60只子基金、1200家科技企业,间接实现了投早、投小、投硬科技的目标。

与此同时,国寿资管也在为重点企业定向“输血”。

例如,2022年为中国电子有限公司增资19.9亿元,支持国产CPU与操作系统体系建设;同年起通过两期债权计划共向长鑫存储投入60亿元,助力突破存储芯片“卡脖子”瓶颈。

在保险业务端,国寿财险尝试涉足传统保险难以触及的新领域,通过共保体等方式,加大了对科技研发和应用推广的保障力度。

公司成立了专门的科技保险工作组和六十余个专项团队,累计开发主险产品超过60种、附加险200余种,覆盖从知识产权到生命科学、从航天到网络安全的多个前沿领域。

2024年,国寿财险累计为13万余家科技企业提供14.28万亿元风险保障,赔付金额38.37亿元。到今年上半年,公司战略性新兴产业保险保障额度同比增长181%,覆盖4690余家“小巨人”企业。

去年12月,蔡希良正式出任中国人寿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对他来说,挑战才刚刚开始。

2025年上半年,公司营业收入2392.35亿元,同比增长2.14%;归母净利润409.31亿元,同比增长6.93%。在五大上市险企中,增速仅优于中国平安(601318.SH/2318.HK)。

尽管科技保险和科创投资的布局不断推进,但对整体业绩的拉动尚未体现。

某头部券商的保险行业分析师认为,中国人寿在科创投资和科技保险上动作频频,但这类业务目前更多是“战略性投入”,难以在短期内显著改善财务报表。投资端的回报和保险端的渗透率,都需要一个长期的周期才能体现在“基本盘”上。

问题的核心在于,险资参与科创投资,依旧面临结构性制约。

蔡希良本人也坦言,险资是长期资本,与科技创新周期匹配,但作为老百姓的“养老钱、救命钱”,安全性要求极高;而早期科技投资风险大,不确定性强,“投早、投小”天然受限。

这种约束,主要来自两方面。

一是监管政策。按照“偿二代”二期标准,未上市股权投资的风险因子被调至46%,意味着险企需准备更多资本才能配置此类资产。今年5月,监管部门虽下调了二级市场股票的风险因子,但非上市股权投资并未调整。

二是回报考核机制。保险公司的绩效考核以中短期为主,投资者则更关注公司季报。这与科创投资的长周期形成矛盾。

在这样的背景下,险资更多选择增配二级权益资产。以中国人寿自身为例,截止到2025年6月末,公司公开市场权益规模较年初增加超1500亿元。

相比直接投向科创基金,受让已有明确底层资产的S基金,更像是一种“权衡之策”——风险较低、周期较短、收益更可预期,而非根本解决方案。

但这类投资,能否真正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壮大,仍存疑问。

有接近中国人寿的人士指出,S基金投资确实解决了险资参与科创的“入口问题”,但从国家战略的角度,监管层希望险资更多进入真正的早期投资环节。未来可能还会出台针对险资的专门鼓励政策,以引导其更深度参与。

随着“新质生产力”成为政策关键词,险资如何真正成为科技创新的金融支撑力量,考验着蔡希良和中国人寿的战略定力与执行力。

对于这家保险巨头而言,下一步的挑战,是在风险可控与战略担当之间找到更稳妥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