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品丨花朵财经观察(FF-Finance)
撰文丨学研
质疑山东,理解山东,成为山东。不知从何时起,“宇宙的尽头是编制”成了多数人的共识。
去年有超三百万人报名国考,而招录人数还不到4万人,平均竞争比约为77:1。部分热门岗位动辄过万人竞争一个名额,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考生想要上岸,多数得求助“名师”。按理说,教培机构应该赚得盆满钵满。但偏偏,曾经的“考公第一股”——中公教育(002607.SZ),近两年营收成绩却是连年下滑,明明曾经帮助无数人“上岸”,如今却掉进漩涡,似乎找不到“上岸”的路。
PART.01
考公第一股
作为教培界的职业教育龙头,中公教育的主要收入靠三大块—— 公务员招录培训、综合培训(含事业单位、教师等),还有学历提升和职业资格培训。其中公务员招录培训是核心,占总收入一半以上。
2010年,中公教育推出“不过包退”模式,后来甚至演化出“考生贷款培训,利息中公来还”的进阶版本。该模式传递出机构“考公包过”信心,也降低了考生的尝试成本。毕竟站在考生视角,考不过还能退还大部分的学费,最多浪费时间成本,怎么算都不亏。

这招在市场上大获成功,凭借“招生-预收款-投资-扩张”的商业闭环,中公教育曾连续十多年保持正增长,还完成了全国319个地级市全覆盖,直营教学点达1335个,三四线城市渗透率超过60%。

2019年,中公教育借壳亚夏汽车曲线登陆资本市场。鼎盛时期,其年利润突破20亿元,股价突破43元,市值一度超过2600亿元,李永新家族也因此连续两年蝉联中国民营教育首富。
但如今,“不过包退”,这个中公教育曾经引以为傲的扩张利器,却成为它的债务催命符。
PART.02
扩张利器成了催命符
“1.7万退款,每年退1000,17年付清!”

来自武汉的刘小姐于2024年报名了中公教育的培训班——合同中约定,课程金额2万元,如果刘小姐未能通过笔试,中公教育退费1.7万元。后来刘小姐没通过考试,中公教育答复却是公司资金紧张,会分期退款。
如果真按中公的退款方案执行,刘小姐要到40岁才能收齐款项。
更奇葩的是,中公工作人员还“贴心”地建议刘小姐采用诉讼的方法解决问题,称机构可以提供网上起诉系统,网上申请后等待开庭即可,不需要请律师,“胜诉率100% ,就是要等。”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无独有偶,小静(化名)接受花朵财经采访时表示,她在2022年8月报名了中公教育的“协议班”——学费23000元,承诺“不过包退”,仅特殊情况会扣除所谓的1000-5000元不等的培训成本费。

中公教育与小静所签协议
同时,协议明确约定,中公在收到考生退费材料后30-45个工作日内,将退费金额支付给考生。

最终,小静与上岸失之交臂。按照合同约定,她于2023年4月底提交了退费申请。可直到6月,退款流程依旧毫无动静。小静多次催促,等来的却是中公工作人员一个接一个推脱。中途有位工作人员提出用家具、酒等物品以物抵债。
小静曾拨打12315投诉,后续还联系过教育局,但最后都杳无音讯。直至今日,小静已被关闭进入中公教育退费系统的权限。

她所在的群里,有群友表示自己请律师打赢了官司,申请强制执行,但由于协议主体是空壳公司,即便赢了官司也拿不到钱。

刘小姐和小静并不是特例,他们的遭遇只是中公教育“不过包退”模式下的一种普遍操作。网络上类似的案例数不胜数,追款群更是个个满人,甚至还出现了大量类似“银行转让不良资产”的“中公退费转让”帖子。

黑猫投诉平台数据显示,中公教育累计投诉量已超11万条,其中绝大多数是退款问题。尽管,中公于2022年1月停止了“不过包退”的协议班,但考生退费的问题仍没有彻底解决。

今年7月,中公教育创始人李永新现身直播间鞠躬道歉,表示中公教育一定会还钱。
据中公教育披露,今年1月25日起至7月15日,中公教育及控股子公司累计新增诉讼、仲裁案件共700件,新增涉案金额合计5380万元,其中涉及退费类纠纷案件数量为575件,涉案金额为1150万元。
根据中公教育最新退费条款,2022年-2023年的学生,退款费用在2万元以上的,一年退一次款,一次退一千元。2万元以下则一年退500元,直到退完为止;2024年以后的学生改为一年退两次,每次退10%。
事实上,如今的退费条款是否合规合理还有待商榷。
此前,浙江中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因故意拖延或无理拒绝消费者合理要求,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被杭州市拱墅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罚款1万元。
有律师表示,教育培训机构作为经营者与消费者之间形成的退款协议对双方均具有法律效力,中公教育单方面将退款周期从原定30、45等天数延长至如今的分期退款行为,已构成根本违约。不仅应当承担继续退款并支付相应利息的民事违约责任,还面临因涉嫌侵害消费者行为而遭受行政处罚的法律风险。
PART.03
搞实业不如玩金融?
另一方面,海量预收款去向成了外界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光是今年上半年,中公教育的正价课培训人次达到45万,同比增长18.42%。公考市场火热,交钱报名的学员这么多,中公教育却一再说自己缺钱。据三季报数据显示,目前中公教育公司货币资金从年初的2.93亿元减少64.42%至1.04亿元,累计待退费负债却高达4.82亿,一年内到期的负债更是高达10.55亿元。

钱,到底都去哪了?
考公上岸的考生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的协议班培训费注定了要退还,只是名义上给中公教育暂存。随着“不过包退”考生数量的增多,每年退费金额会跟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2021年三季度,中公教育收到了52亿元培训费,退费却高达57亿;2024年,待退费负债是5.8亿;2025年仅上半年,待退费负债就已经达到4.82亿。
如果中公教育只是把培训费存在账户上,哪怕只是吃活期利息也还能赚不少,不至于如此狼狈。然而,中公把这些钱拿去了扩张和投资。
早在2019年,中公教育直营分部和学习中心就已经扩张到了1000家。随后,他投资2个亿建设湖南区域公司总部;在济南以2.28亿元竞买济阳县地块,用于建设职业教育基地;2020年,他又拿出3.8亿元在西安建大楼,当年12月,再次斥资30多亿元在北京昌平拿下一块地,准备打造中公教育全新的总部大楼和培训基地……
至于投资,2018年-2021年间,中公教育买了大量短期理财产品。光2019年一年,中公教育就靠着投资收益和利息收入小赚2.6个亿。
说白了,中公教育这套模式跟保险公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要赚钱速度超过赔付比率,就能一直跑下去。
在经济充满不确定性的当下,考公、考编正在成为更多人的选择。报考人数激增,录取率不升反降,坑位的增速远远落后于萝卜的长势,中公已经压不住协议班的高退费率了。

为了还考生钱,中公教育只能对外借钱。2018-2021年间,中公教育大量进行短期借款,三年累计达到116亿元。同时,投资理财收益亦未达到预期。2024年中公教育艰难盈利,投资收益为578万元,对利润总额的贡献只有2%。
最要命的是,创始人李永新和股东在高位时股票套现走了,持股比例从最高点的60%降到目前的10%。
从表面来看,这是中公教育战略选择导致。但看深一层,这或许只是教培行业,甚至是许多预收款行业的通病。
对于考生而言,能成功退钱就已是胜利。但站在行业的角度,这种看似良心,实则耍流氓的“预收款”模式,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就像前面提到的案例那样,哪怕白纸黑字写在合同里。由于违约成本极低,“退不退”“何时退”“怎么退”的最终解释权始终在中公手里。
要知道,考生们拿到手里的学费只是扣除成本费的原价,但在动辄数年的讨债之路中,企业可以拿这笔钱去投资理财,甚至是买地盖楼,相当于白拿了无息贷款,将经营风险转嫁到消费者头上。
渡人易,渡己难。不仅是中公教育,今年上半年,粉笔待退费1.28亿,华图待退费3.07亿。“公考三巨头”都面临着还债压力。
为了还钱,粉笔做过烘焙店、新中式茶饮店、针灸推拿馆等线下生意,还搞过健康管理APP和一个烘培培训APP等线上生意;中公做起了抖音直播;华图试图靠AI降本增效,搞起了“人机协同” 的教学探索。
公考三巨头集体“不务正业”,但大多没什么起色。要想翻身,还得靠教培老本行。比如中公近两年扭亏为盈,靠的不是这些副业,而是实行精益化管理,大笔削减销售、管理等费用支出。
既然本来就是教培机构,与其到陌生领域碰壁求增长,不如立足教培,用专业赢回考生的信任。
